文璟说:“后来回家,睡觉之前他突然跟我说他没得几天活头了。我以为他是担心丢饭碗,就安慰他,说不至于,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说他得了癌。”
柳叶的笑容收了。房间静得像是在深山老林里。
文璟说他很自责,一点苗头也没瞧出来。或者是师傅乐天,总是笑嘻嘻的叫人瞧不出。“反正我当时一颗心猛地朝肚子里陷。”他这病就是一下子为师傅急出来的。
文璟是个孤儿,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到十五岁,碰上了师傅才熬出了头,有了姓,有了一口饭吃。“除了他我没有别的亲人了。他也一样,打了一辈子光棍,我就是他的儿子。”文璟的眼睛倒不闪泪光,是大哀。
“那他现在人呢?”柳叶问。
“在家。不肯上医院。饭店另找了个老师傅顶他的班。”
柳叶不想戳人痛处,就不再问了。文璟却说:“其实想想,他没有什么负担。”他说师傅没有老婆孩子,没人为他发愁。没有上人,所以也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地走。“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要交代的,说走就可以走。”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补充了一句,“我跟他其实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