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大金时蕙宁不可能不想起谢克顿。想起谢克顿时她有一些颇为复杂的感情。谢克顿使她记起她那个短暂却也真真切切地开放过的青春年华。谢克顿是第一个走近她花丛的男人。海鲤子不是。离开海鲤子时她还只是一朵青涩的包裹得紧紧的花蕾。可怜的海鲤子甚至还没有机会看见花瓣的颜色。在盛开的青春里,任何一段偶遇都可以擦出一片亮丽的火花。后来蕙宁曾在无可排遣的寂寞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她和谢克顿之间的那些往事。直到有一天,她惊奇地发现在这样的回忆中,她关注得更多的其实是花季本身而非赏花人。赏花人只是花季里必不可少的场景之一。
尽管谢克顿在无意之中毁坏了自己和大金的关系,萱宁却无法恨起他来。在她和谢克顿的交往中,他始终如谦谦君子般地恪守着她制定的游戏规则。她允许他走得多近,他就走得多近。可是他也有他的原则。他的原则是他必须始终在场。无论她让他离得多远,他都不会离开她的视野。每隔一两个月,他就会开车从伦敦小城到多伦多来看蕙宁。车身上铺满了沿途的尘土,车后厢里放着他带给她的礼物。他从来不给她买商场里可以买得到的东西。他的礼物是他从自己的花园里采摘下来的鲜花和果子,带着泥土和晨露,甚至蛀虫的疤痕。他把礼物放下,就带她出去教她开车。她开起车来错误百出,愚拙无比,他常常被她吓出一头一脸的汗来。开累了两人便去海滩上散步。散累了步便坐到礁石上看水,看海鸥和帆板如何把水切开又缝拢。她把头微微地靠在他的肩上,他用手指轻轻地梳理她沾着沙石的头发。远远地看上去他们仿佛是一对经历了诸多沧桑终于懂得了相依之道的老夫老妻。他说话的方式很奇特。他低低地诉说着对她的思念向往,极为平实直裸,没有铺垫衬托,甚至没有抑扬顿挫。她被自己的思绪困惑着,常常不知如何对应。可他并没有刻意去寻求她的对应。他好像在与自己很投入地谈着心,并不在乎她是否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