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全住在城里,分布的方式像植物的毛细管;他们收集每份人家的新闻和秘密,像树叶吸收露水那样不胜饥渴,也像树叶把吸来的水分输送给枝干似的,自动把材料传达给脱罗倍神甫。
人人都需要情绪上有些刺激,那般假仁假义的酸老太婆每天晚上把城里的局势算一笔清账,目光的犀利不亚于十人会议,受着感情唆使而做的间谍工作又很可靠,使她能监视社会。等到弄清楚了一件事情的内幕原因,她们为了顾面子,还吸收本集团的智慧,在各人圈子里提到的时候口气好像只不过是闲谈。这帮口一方面是无所事事,一方面又非常活跃,一方面无声无臭,一方面说话说个不停;你看不见他,他却无所不见。他们的势力表面上好像人微言轻,不足为害,但一朝被重大的利益鼓动起来就很可怕。以性质的严重,对每个人的关系而论,像皮罗多仗着特·李斯多曼太太帮扶,跟脱罗倍神甫和迦玛小姐交手的事,在那个帮口中人的生活圈子里好久没有发生了。
原来迦玛小姐来往的一些人家一向把特·李斯多曼、特·拉·布洛蒂埃、特·维勒诺阿三家看做冤家对头。骨子里那种摩擦无非是小集团思想和小集团的虚荣心作怪,有如耗子窝里的罗马平民与罗马贵族之争,或者像孟德斯鸠提到圣·玛兰共和邦时说的,一杯水里的大风浪;据说在那个共和邦内太容易专权,所以公家的职位任期只有一天。但这种风浪在大众心里掀起的热情,不亚于支配国家大事所需要的热情。认为只有胸怀大志,生活骚乱不宁的人才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是完全错误的。脱罗倍神甫就和野心家、赌徒、情人的时间过得一样快,一样紧张,一样心事重重,希望与失望的波动一样大起大落。为了暗地里战胜别人,打破难关,克服自己,我们所消耗的精力只有上帝知道。不过我们即使弄不清自己往哪儿去,旅途的辛苦还是感觉得很清楚。假如写历史的人可以把他说的戏暂停片刻,临时当个批评家,请读者看看那些老处女和两位神甫的生活,研究一下毒害他们生命的灾难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那么你们或许会发现,一个人必须具备某些热情,方始能发挥他的长处,使得生活有气魄,天地变得广阔,而万物所共有的自私的本能也不至于爆发出来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