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多手造的阿房,确是一个别有气象的所在,不比我们单知道买花洋纸糊墙,买花席子铺地,买洋式木器填屋子的乡蠢。有意识的安排,不论是一间屋,一身衣服,一瓶花,就有一种激发想象的暗示,就有一种特具的引力。难怪一多家里见天有那些诗人去团聚——我羡慕他!
我写那几间屋子因为它们不仅是一多自己习艺的背景,它们也就是我们这《诗刊》的背景。这搭题居然被我做上了;我期望我们将来不至辜负这制背景人的匠心,不辜负那发糯米光的爱神,不辜负那戴金圈的黑姑娘,不辜负那梅斐士滔佛利士出没的空气!
我们的大话是:要把创格的新诗当一件认真事情做。这话转到了我个人对于新诗的浅见。我第一得声明我绝没有厚颜,自诩有什么诗才。新近我见一则短文上写“没有人会以为徐志摩是一个诗人……”对极,至少我自己绝不敢这样想,因为诗人总得有天才,天才的担负是一种压得死人的担负,我想着就害怕,我哪敢?实际上我写成了诗式的东西借机会发表,完全是又一件事,这绝不证明我是诗人,要不然诗人真的可以充汗牛之栋了!一个时代见不着一个真诗人,是常例;有一两个露面已够例外;再盼望多简直是疯想。像我个人,归根说,能认识几个字,能懂得多少物理人情,做一个平常人还怕不够格,何况更高的?我又何尝懂得诗,兴致来时随笔写下的就能算诗吗?怕没有这样容易!我性灵里即使有些微创作的光亮,那光亮也就微细得可怜、像板缝里逸出的一线豆油灯光。痛苦就在这里;这一丝will—O’—the—wisp,若隐若现的晃着,我料定是我终身不得(性灵的)安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