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响了,各班排着队走出教室,沿着走廊向饭厅走去。他坐在那里望着那两片压成花形的黄油,实在吃不下那软乎乎的面包,台布也又潮又软。但他喝完了厨房里的帮工给他倒在茶杯里的那杯淡茶。这个人系着白围裙,动作笨拙。他弄不清那厨工的围裙是否也是潮乎乎的,也弄不清是否所有的白东西都是又冷又潮的。纳斯蒂·罗奇和索林喝着家里给他们送来的罐头可可饮料。他们说,他们不能喝那个茶,说那是猪泔水。那些家伙还说,他们的父亲都是本地的官员。
那些男孩子对他都似乎非常陌生。他们全都各自有各自的父亲和母亲,各自的衣服和各自的声音。他真希望回到家里去,把头枕在他母亲的膝上。但是不可能,所以他盼望游戏、学习和祷告的活动都赶快过去,那他就可以上床睡觉了。
他又喝了一杯热茶,弗莱明说:
——怎么啦?你是哪儿疼还是怎么啦?
——我不知道,斯蒂芬说。
——准是你的肚囊里感到恶心了,弗莱明说,因为你脸色煞白。过一会儿就会过去的。
——哦,是的,斯蒂芬说。
但是,他感到恶心的并不是那里。他想,他是从心里感到恶心,如果那个地方也能恶心的话。弗莱明真不错,倒来向他问好。他直想哭。他把胳膊肘倚在桌上,用手一会儿按住,一会儿又放开他的耳搭。每当他放开耳搭的时候,他就听到食堂里一片嘈杂。那巨大的嘈杂声简直像夜里过火车一样。而当他把耳搭按住的时候,那声音也便像火车驶进山洞一样听不见了。有一次,在达尔基度过的那个夜晚,火车声就像现在这样不停地吼叫,后来当它驶进山洞的时候,那声音就停了。他闭上眼睛,火车向前行进着,吼叫一阵然后又停住,又吼叫一阵又停住。听到它吼叫一阵停一阵,然后吼叫着从山洞里钻出来,然后又停住,感到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