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庄稼长得不错,但收成不好。大家都去炼钢铁,成熟后的庄稼直到下雪了还无人理睬。在父亲的黄州老家,这时候的情况也与秭归差不多。已当了县储运公司领导的父亲,有些弄不懂这一年革命的含义,只是下意识地偷偷攒了些粮食,交给住在标云岗的祖父。当一九六〇、一九六一、一九六二连续三年的大饥荒来到后,父亲能够放下祖父这个包袱,实在是得益于自己的先见之明。
父亲也提醒过桃叶。
但桃叶对上苍赐给青滩的富庶深信不疑。
桃叶再三强调,在青滩,只需一根钓竿就能养活一家人。桃叶这话也是暗指在峡江南岸,用一只鱼钩来对付鲟钻子的屈祥。
一九六〇年秋天,父亲又到青滩时,桃叶的那份自信完全没有了。
《秭归县志》援引的一九八四年版《秭归县气象志》,对一九六〇年的旱灾作了如下记载:全县大旱,七月下旬至八月底三十三天基本无雨,实测总雨量仅七点四毫米。受旱农田面积二十八点四一万亩,占大秋作物面积的百分之五十二,无收面积四点九七万亩,共减产粮食八千八百一十万斤。在县志里还记载着一九五九年和一九六一年的旱情,这两年比一九六〇年稍好一些。其时,秭归人口是二十八万六千三百二十人,不累计头年的歉收,也不计算必须交纳的公粮。由于连年的浮夸,三年灾害时,征购公粮的比例高达百分之十二点二,远远高于这之前的百分之五点六。就这样随意一算,桃叶和她的乡亲这一年吃粮减少了三百多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