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伯爵听聂赫留道夫说情况,就像听手下的事务主任报告公务似的,他听完了聂赫留道夫的话,说他准备写两封信,一封信写给参政员沃尔夫,他在上诉司供职。
“对他的议论很多,但不管怎么说,他是个规矩人,”他说道,“我待他不薄,所以我有什么事,他会尽力办的。”
伯爵的另一封信是写给上诉委员会一个有影响的人物的。他对聂赫留道夫告诉他的费多西娅的案子很感兴趣。当聂赫留道夫告诉他,他想给皇后写信时,他说,这个案子确实很感动人,等有机会他一定把这个案子向宫里的人说一说,但是他不能保证会等到这样的机会,还是按照正常的渠道上诉吧。他想了一下后又说,如果有机会,比如礼拜四召我进宫参加小范围的交心会,我就可以把这件事情说一说。
聂赫留道夫拿上伯爵写的两封信,拿上姨妈写给玛丽艾特的信,就立刻出发到该去的地方去了。
他先去找玛丽艾特。他过去就认识她,那时她还是一个不太富裕的贵族家庭的少女。他知道她后来嫁给一个仕途上一帆风顺的人,聂赫留道夫听到了很多关于此人的不好的传闻,主要是听说他对待成百上千的政治犯非常残酷,折磨政治犯是他的专职。聂赫留道夫像往常一样,心里很难过,很痛苦,因为他为了帮助受压迫的人,必须去向压迫者求情,这就会给人们造成一种印象,好像承认压迫者的行为是合法的,既然是向他们求情,就是让他们对待某某人要手下留情,不要过于严厉。在此情况下,他思想上就有斗争,他不知道该不该去求情,最后他还是认为应该去,而且决定去。问题是他必须去找玛丽艾特和她丈夫,即使他觉得很丢面子,心里很不愉快,但是又不能不去找,因为只有这样,被关在单身牢房里受折磨的不幸女子才能离开单身牢房,她和她的亲人才不会再受折磨。此外,他明明知道这些人跟他不是一样的人,他们也不把他看做是跟他们一样的人,可是他还要向他们求情,这不是虚伪是什么。他一走进这个圈子,就觉得又走上了老路,无形中就会屈从于在这个圈子里居于支配地位的那种轻佻的、不受道德约束的氛围。他在姨妈家已经有了这样的体验。今天早晨,当他同姨妈谈一些严肃的问题时,他的态度就很不严肃,话中还夹带着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