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听秀姐有这番意思,自是心里不安,睡在床上,只是不得安稳,在一两点钟的时候,何德厚叮叮咚咚地捶了门响。秀姐口里答应着,便赶来开大门。当何德厚进门来了,没有扑人不能受的酒气,料着他没有吃酒回来,便代关了门,随着他后面进来,因用着和缓的声音问道:“舅舅还要喝茶吗?我给你留了一壶开水。”何德厚到了外面屋子里,人向床上一倒,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答道:“我在许公馆喝了一夜的好龙井茶,不喝茶了。”秀姐将桌上的煤油灯扭得光明了,便在桌子边一把竹椅子上坐了,向何德厚道:“舅舅怎么到了这时候才回来?许先生又有什么事要你办一办吧?”何德厚这才一个翻身坐起来,向秀姐道:“上次回来,你大概听我说了,童老五这东西,太无法无天,他勾结了王狗子躲在冷巷子里砸我屎罐子,他那番意思,你明白不明白?”秀姐微笑道:“我怎么会明白呢?我好久没有看到他了。我若是明白,岂不成了和他一气?”
何德厚冷笑了一声,然后站起来四处张望着,在腰包里掏出一包纸烟来。秀姐知道他是要找火柴,立刻在桌子抽屉里找出一盒火柴来,她见何德厚嘴角上衔了香烟,立刻擦了一根火柴,来给他点着。他先把头俯下来,把烟吸着了,脸上那一股子别扭的劲儿,就慢慢地挫了下去,向她望了道:“你怎么这时候还没有睡?”秀姐带了笑容,退回去两步,坐在椅子上望了望他道:“舅舅回来得晚,在这里等着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