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〇 秋风紧
又过了一个星期,延安的深秋来到了。那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好不厉害,真是吹得秃山顶上金蒿翻滚,吹得延河岸边沙土飞扬,吹得高低窑洞门窗紧闭,吹得大小山沟鸡犬无声。人走在风当中,就觉着整个延安都摇曳不定,站立不牢。那天是星期天,胡杏大早就从炕上爬起来,把窑洞内外、门窗桌椅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提了那个瓦罐子,到伙房里满满地打了一罐子开水回来,准备接待来访的客人。
果然不久,来访的客人就到了。那是何守礼,胡杏家里经常出现的客人。这一天的情况有点不寻常。她像一阵狂风似地闯进胡杏的窑洞里,她后面又卷起一阵更加猛烈的秋风,把胡杏窑里四周挂着的东西都掀得晃动起来,噼啪作响。胡杏正想好好地问她今天又生了什么人的气,还没来得及开口,何守礼就气势汹汹地向她发出质问道:
“杏表姐,我质问你:你为什么只管把我往杨承荣怀里推?”
她问得那样奇特,又那样不讲道理,胡杏愣住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摸不清她表妹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到底是所为何来。想了一会儿,她斯文淡定地低声反问她表妹道:“阿礼,你听谁说的?我怎样把你推来着?”何守礼扭歪着嘴唇,回答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想想看,你上个星期跟杨承荣都说了些什么来着?”胡杏听见她提起那天晚上杨承荣送自己回二十里铺的事情,心里变得蹐实了。她笑笑地问道:“那天晚上,我们谈了许多的话,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何守礼盛气凌人地答道:“我哪一句都指!总之你自己心里明白。你现在只要简单回答我的质问就行了。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往杨承荣怀里推呢?”胡杏给她倒了半漱口缸子开水,递到她的面前,说道:“阿礼,你还是先喝口水吧。这样的事情,咱们俩坐下来慢慢谈好了,急什么呢?”何守礼坐下来,喝了一口水,就问胡杏道:“你对他说我最近有些进步,是真的么?”胡杏点头答应道:“对,是真的。”何守礼又问道:“你对他说,我对个人的问题也比较放松了。你曾经这样说过么?”胡杏又点点头,回答道:“对了,是真的,我这样说过。”何守礼又问她道:“你对杨承荣说,我对工作最近也不再挑拣了,这句话又不假吧?”胡杏还是点点头,说:“对,是这样说的,一点也不假。”何守礼就站起来,指着胡杏的鼻子骂道:“杏表姐,你没安下好心!你耍阴谋!你想害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有权对他说这些话么?是什么用意呢?有什么居心呢?”胡杏一听,越发笑得开心了,说道:“这又有什么呢?阿礼,就算这些完全是真的,那又有什么呢?那能证明什么问题呢?我又对你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呢?我说的这些不都是事实么?”何守礼仍然处在气头上,听见胡杏这么说,就用更高的嗓门压住她道: